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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月2日

    六点钟钻出帐篷,歇了的手表显示帐内温度为零。

    太阳还没有出来,先照红了东边的两片云彩,就像姑娘羞涩的脸蛋。水洼结冰了,白色的冰凌做就的像框,镶嵌了一幅印象派绘画,很蓝的天还有很黄的墙。

    绕到堡子的东边,眼下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,一条铁路镶边,梯田像织出的锦布又像一座棋盘,三个村庄就像三堆棋子,而从山腰而起的几条沟壑像几条大虫爬向织锦,一条云雾缠绕在远处的群山之间,是丝丝缕缕的缠绵。伙伴们也都起来了,回头望,嘎玛正站在墙上刷牙,哪里能找到这么美妙的卫生间,有蓝天做依衬?

    阿岑自告奋勇煮咖啡,我在帐中收睡袋的时候,听到一声惨叫,是已经大功告成的阿岑踢翻了锅,咖啡撒掉一半。因此事件,以后的几天阿岑便趁机拒绝伸手厨房事务。

    喝过咖啡,我们背包上肩,八个人从堡子出来,沿着马车走在草地上留下的印记向前。边墙没有了痕迹,只看到向远处排列的残损的楼子,白云从山顶飘起,就像袅袅炊烟。土地上出现收获土豆的人们,我们围上去,噼里啪啦一通拍摄,老大娘乐呵呵看我们,阿水说:"您再干活我再拍一张",大娘又乐呵呵地跪在地上往篮子里面捡土豆,其他人也忙举起相机,看上去这一排人各个都很敬业的样子。

    转过一个岔口,边墙以伟岸的身躯出现,抬眼看,完整的边墙沿山而上,形成一个直角。我们走在边墙下面的田埂中,经过胡麻地,玉米地,还有一片高大的开着紫花的植物,后来老乡告诉我们那是药材。天空中的云彩沿着我们行走的方向伸延,就像是专门给我们铺设,为我们遮荫,当我们抬头看时,阳光为白云镶嵌上一道七彩的花边,让我们几个惊呼不已,更令敏感的格桑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。

    将美景收入相机的歇了突然慌慌张张跑向我,手心里攥着一个胶卷,嘴里嘟嘟囔囔,"完了,完了,跑光了!"我赶紧给他找黑纸,120先生很沮丧,一边痛惜自己的创作,一边痛恨国产胶片制作的粗糙。由于120乐凯片轴有误差,回卷的底片没有能够卷紧,露出了缝隙。以后120先生上卷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,也更加耗时了。

    中午时分,我们爬上一座高山,歇了的海拔表显示1435米。我们坐在墙根下吃糖看风景,看我们昨晚宿营的堡子端坐在相隔几座的山峰顶端,看狭长的白云还有依偎在它身边的七彩虹,看对面山坡散落的羊群,看我们走过的边墙以及相隔十来米就伸出的一个的马面。阿水又在重复他的老问题了:"咱们在关内还是在关外?"阿岑说:"我们走吧,走出这片云彩,到阳光底下去吃饭!"

    沿山而下的边墙很残破,裸露出大大小小白色石块,它的周围没有树,只有一丛丛的低矮灌木,被秋风点缀了斑斑的桔红色,再被秋风的大手推得摇摇晃晃,逆光看去,好像山坡上点起了无数把或明或暗的火炬。城墙被一条大峡谷打断,峡谷上方一条高架铁路桥横贯而过。我们走下河滩,走进阳光,开始共进期盼已久的午餐。

    当我和歇了看到城墙内侧有一眼枯井的时候,便放下背包前去探查。枯井边上有石台还有一块倒下的石碑,我们奇怪,山腰处为什么要挖井,给谁用呢?环顾四周,发现五十米开外土坎下有一组石屋,快步走近,那是相对的两排废弃房子,各三间,门窗已经都不存在,只有半圆形的窑洞口,像几双大眼睛瞪视着我。一块石碑完好地立在看似入口的地方,碑上方是几个大字:"圣水庵",下面是一列列的人名还有施钱多少文,字迹十分清晰,落款是"大清道光拾年岁次庚寅季夏三月"。石碑面前有一个石砌的小隔断,上面横着两根木棒,感觉以前应该是佛龛,下面有一个带槽的大约20公分见方的小小石礅,槽里面积满了雨水,我趴下去看,一面刻着花纹图案,笨拙而认真的笔触,另外一面刻有 "庄窝北村关帝庙炉",让我想起地图上标注着附近的村庄叫丁庄窝,但不知这个小巧的香炉是不是来自别的庙宇,边沿还有黑色的烧香的痕迹,像是近期它曾经被使用过。佛龛的旁边倒着一块石碑的残骸,半埋在土中,只剩下几个字"万善同归"。两排小巧的石屋房檐下各有三个引水的石槽伸出来,走进右手正中的门洞,发现三间房子内部有拱门相通。石屋旁边躺着一个三十公分高的石礅,中间半圆的槽很光滑,不知是不是过去捣米用的?我幻想着僧人那孤独而虔诚的身影。绕过石屋,五十米开外有一个方形石台,上方是半圆形的拱门,不知道当时它的功用是什么,依稀觉得这个框入群山的拱门能引来佛光吧?该去追赶伙伴了,歇了说:"会永远记住它的!"

    伙伴们见不到我两个跟上,嘎玛和阿岑分头寻找,令我很过意不去。

    从边墙的豁口转到关外,是另外一番风景,红色黄色的树木层林尽染了山坡,我们在这些颜色中穿过,偶然还能遇到挂满枝头的鲜红果实。抬眼看山脊上的边墙,已经由黄土夯筑变成了石块垒砌,因这山到处是大石,建筑者也就就地取材,将大石加工成石条,再因势建造,砌在崖壁上。当我们翻上山脊,看眼前的路更是荆棘密布,石砌的边墙掩映在灌木中,年久的石块起了斑纹,红的绿的,就像这树林的颜色,几百年的边墙已经溶化到山中了。

    密集的树林让我们看不到路,前景很不乐观,而嘎玛和阿岑又相继被猎人设下的圈套套住,好在没有受伤也没有跌倒。歇了钻入密林,在前面开路,我跟在阿岑和周一的后面,他们两个个子高我很多,所以我基本上不会被树枝磕绊,就像走在一个带着穹顶的通道里面。鞋带开了,系好以后抬起身子,却发现眼前只有灌木不见了周一的背影,只有树枝噼噼啪啪断裂的声音传进耳朵,我的心头一紧,眼前浮现出侏罗纪公园中那个雨林中迷路的士兵,最后被小恐龙瓜分了身体。我紧走几步,顾不得枝枝杈杈的阻拦,其实没有走出五步远,便回到了周一的背后,又找回了那份踏实。

    用屁股走了一段陡峭的水路,小心翼翼地不要让石头滚下去,因为周一在我前面下行。一块不大但很平坦的草地接纳了我,相继赶到的伙伴都相中这块难得的没有树的平地,决定将它开发为宿营地。随着暮色降临,四顶帐篷紧锣密鼓地搭建起来。

    水不多了,不能烧水造饭,我们围坐在菠萝的红蜡烛周围,举办了一个简短的冷餐会,随后被寒冷逼进帐篷。由于歇了在前面开路,碎树枝从他的脖子钻进去,于是每脱掉一件衣服就会抖落出一堆干叶干枝,甚至内裤里面都是,不知道身体的各个角落夹带着这么多干货,他怎么还能谈笑风生。

    由于帐篷紧密相间,这一晚大家没有私房话,同伴们轮流讲笑话,欢笑声都仿佛从枕边吹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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