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版西游记之西行列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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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束了紧张的4月自考,我打起背包,走出家门,在月夜里踏上了西行之路。
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来到西客站。谟谟先我而至,头发长了,戴副眼镜,装束懒散随意,和一年前初次见面时差别不小,以致于走个对面我却差点儿没认出来。几分钟后大鹰到了,穿一件火红的冲锋衣,大包小裹,东张西望地走来,腰间的电蛐蛐儿响个不停(2000年的时候寻呼机还占有相当大的市场,手机则远不如今天这么普遍,很多人同时使用寻呼机和手机,为节省话费,都是对方来电用寻呼机呼叫,然后用手机回话,大鹰这厮也没能免俗),是Ansel想他。故我在最后出现,假小子般的发式,一身白衣象个女侠。工作繁忙,故我在抱怨大鹰在告诉她集合时间时打了埋伏。大鹰电话在兰州的朋友,并转达那边传来的问候。
检票上车,大鹰象个监工一样催着后面的女士们跟上。两中两上的卧铺,谟谟和故我在主动要求睡上铺,把空间稍为宽敞一点儿的中铺让给我和大鹰。我身高1米85,大鹰身躯胖大,这样安排还是合理的。故我在蹬梯子的样子颇有攀岩风采,大鹰光脚踩在铺位上,马步半蹲,整理衣架上的行李。列车员巡视过来,要我们把背包上的“飘带”弄好,我告诉她,那不是“飘带”。
为解闷我和下铺的小男孩儿玩起了飞行棋。列车员过来,问哪位是“伍钟”。我以为是个人名,没有在意,可同伴们却把我揪了出来,原来列车员问的是“5中”,即5号中铺,我刚好就是5中。因为目前我们在本节车厢里行程最远,故而把我选为联防员。抓官差没的商量,同伴们又都跟着起哄,想推辞是不可能了。一个红色的盾形袖标发下来,本想出门轻松一下的我此刻真是哭笑不得。棋也没心思下了,大鹰说我象“狐狸扛枪保卫鸡”。
开车了,我和所有联防员一起到餐车开会。每人发了一瓶“大真”牌天山冰川水(我戏称这是联防员专用水),我却盯着桌上的楼兰酒直咽吐沫。面色冷峻的乘警讲话,说沿途有些地段治安较乱,联防员要配合乘警,负责治安,打击犯罪,发现情况及时报告。在此提醒有意西行的朋友注意:69次空调特快由北京驶往新疆乌鲁木齐,其中“邢台—邯郸—新乡”一线,会有来自东北的不法分子用刀片划破旅客的口袋,盗窃作案;“西安—宝鸡—天水”一线,有吸毒人员混上列车,用镊子偷窃旅客口袋里的财物,然后转卖,用所得赃款购买毒品。
乘警的话令我心情沉重,不禁暗问自己:为什么要去敦煌?为什么要坐这趟列车?也许这就是命,既然应下这差事,不管遇着什么事,都只有硬着头皮上了。
回到自己的车厢,我把乘警的话转告给同伴。乘警要每个联防员都把自己周围的朋友联络起来,我也叫同伴们给我帮忙。故我在说她的衣服配这个红袖标挺合适,我就把袖标给她戴上,后来乘务人员巡视至此,曾纳闷这节车厢的联防员为何是个女的。上厕所时,我把半开的车窗关上。熄灯后,别的乘客都躺下了,我却不敢睡,赔着小心去问列车员我能否睡觉,回答说可以:“你跟正常人是一样的。”啊,原来我还是正常人!
夜来睡不安稳,早晨列车在郑州换车头时,我已起身,一年前同行的谟谟还在酣睡。途中远远地望见齐云塔、我的生祠狄公祠和白马寺,从洛阳上来几位西北师大的学生,黑瘦而结实。车厢内有位同样要去敦煌的意大利游客,50多岁,可以说生硬的汉语和带有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。聊天中得知,他是清华大学核能学院的客座教授,喜欢攀岩。这趟车的卫生搞得很勤,乘警也来提醒乘客注意防盗。车过三门峡,外面逐渐呈现出黄土高原的景色,千沟万壑,窑洞民居。华山山系几乎近在咫尺,令我不由产生登顶的冲动。西安车站,我看见警察押着一名男子走过站台。咸阳一带的旷野上,可见多座梯形大丘,有小路直达顶端,那是古代帝王的陵墓。在宝鸡我追着小贩去买鸡蛋饼,结果发现这看上去金灿灿的饼子并不如想象得那么好吃。一路山川秀色,可要经过太多的隧道。单线铁路,不时要为避让对面来车而临时停车,结果多次误点。故我在用纸牌算命,我前世不幸是个小人,此后我就不时以小人自居。靠近车门的乘客躺在铺位上呻吟不止,我上前询问,原来他是喝多了难受。一名男子走过车厢,轻声叫卖游戏机和剃须刀,我盯着他直到他走出车门。行进间列车员不时来回走动,我听见其中一位说:“敦煌今年爆满。”
列车在5月1日凌晨的黑暗中驶进兰州车站,看上去这里的硬件设施档次不低。大鹰的朋友金色西部在此上车,白天他已为买票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。金色西部是河南人,在兰州上了大学,毕业后就在当地成家立业。行前大鹰曾多次和他联系,在西客站还和他通过话,此后的行程全靠金色西部和他的朋友们帮忙。
清晨,列车在武威南站有过一次长时间的停留。透过车窗,我望见了外面的土坯房。回笼觉醒来,映入眼帘的是路旁的钻天杨。南望,祁连山脉连绵不绝。金色西部说,那山顶白色的部分就是雪。早年的雪线比现在低,特别漂亮。现在雪线后退,能看见就不错。我们已经在河西走廊上了,我和大鹰、故我在都感到耳朵堵的慌,金色西部要我们捏着鼻子,使劲从耳朵里通气。我第一次看见了矗立在沙丘上残破的长城烽燧,那沙丘原是流沙,后来被固定住,形如山包。车过金昌,金色西部说那生活着古罗马军队后裔的村子离此不远,此地经常可以见到蓝眼睛、绿眼睛的人。古代战争往往伴随着移民,这里的民歌和浙江人唱的一模一样。戈壁滩、盐碱地一望无际,不时可见羊圈的残墙和放牧的围栏。我想象着千军万马在这里奔腾而下,该是何等的磅礴气势。
进入山丹县境,铁路的北面出现了一段段的土坯墙,那是明长城的遗迹。墙高约3到5米,离铁路最近处不过10米。还有座座梨园,枝头绽放着朵朵白色的梨花。打开车窗,我和谟谟还有那个意大利人用相机一通狂拍。过高台后,见山峰的雪线降低。当年西路红军董振堂部在高台败于马步芳的骑兵,官兵全体阵亡,至为惨烈。戈壁滩上不时刮起旋风,卷着黄尘直上青天,不知是否就是诗人说过的“大漠孤烟直”。
西行途中第一次看见嘉峪关,是车站上的关城模型。大概是为了防风沙,小贩们大多戴着圆形宽檐帽,捂着口罩,类似的装束在西北城乡随处可见。黄土长城从嘉峪关城向西北延伸,中途被公路和铁路数次截断。因为缺水,这里的杨树长得很慢。金色西部说曾有一任官员,为了“迎接工业化的到来”,下令把城里合抱粗的杨树在三天之内全部砍光!
列车驶过疏勒河,一些不太典型的雅丹地貌逐渐显现,好似凌乱的长城烽燧。大鹰带来的灯影牛肉很是可口,意大利人频频过来搭讪,他已在柳园定了住处,故我在猜测他是想在下车后和我们同行。这里的天黑得很晚,已近晚上9点还只是有点擦黑。列车员来换卧铺票,顺便收回了红袖标。我庆幸一路平安无事,对列车员说自己没做什么。金色西部出门行李简单,对我们背这么大个的登山包颇为不解。
列车在习习的凉风中正点抵达柳园,金色西部在酒泉的朋友老龚在出站口迎接。寒暄后身材高大的老龚说北京来的也“都是大个子”,我不禁看一眼谟谟,她也是大个子么?
意大利人没有和我们同路,他预定的宾馆离车站不远,面包车载着我们沿215省道驶向120公里外的敦煌。与省道垂直交叉的312国道灯火通明,215却是黑暗寂静。一路颠簸驶入敦煌市区,几乎是一下子就热闹起来,仿佛旷野荒漠中突然凭空掉下来一座城市。已近0点,街道上仍是人头攒动。据说,敦煌名气之大,把整个甘肃都罩住了,以至于国外有些人只知有敦煌,不知有甘肃。宾馆的客房刚刚装修过,隐约有股呛人的气味儿。我拨通了女士房间的号码,接电话的是故我在。本想告诉她们客房的电话以便有事联系,此时我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,顺口问道:“要小姐吗?”
“有病!”故我在气愤地把电话挂了。
老狄于
2008-03-02 18:11:16 发表在分类:
照片加文字的豆腐 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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