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岚晚晴
 山石嶙峋径中镶,岚飞云卷凝紫霜;晚舟无人归夜路,晴月如水挂西窗。 

2007-06-14 Thu

8、插队凡事——挖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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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的冬天,地里的庄稼不用照看,被称为冬闲,虽说地里的活没有了,但人还是闲不住,大批的劳动力被派去修水利,疏通河道,统称为:挖河。
两个冬天我被派了两次河工。第一次是去位于张家湾的凉水河,三下五除二把被褥一捆,坐上手扶拖拉机,就到了工地。这个工程较为简单,加固河堤,工期也很短,大约只有一周的时间。一眼望不到头的河道里布满了人,挥铁铲土,大堤上插了不少的旗子,喇叭里还不时地广播着各个公社的投稿,头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场面,不由得左顾右盼,看什么都新鲜。没觉得干什么累活,几天的工夫转眼就过去了,真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。
第二年再派河工就没那么轻松了,疏通凤港河。开始只派男社员,女社员留在村里照看场院里的活,没过两天,就有风言风语传了过来,“工程进度不快是因为缺少女劳力”,“男女搭配,干活不累”,“强烈要求女劳力出河工”,听完付之一笑,没当真事。谁知晚上大喇叭里就传出了队长的喊叫声,指名道姓地被派往工地。
第二天早晨,天还没亮,队长就在喇叭里喊起床了,睁开惺忪的睡眼,伸个懒腰,爬出热乎乎的被窝,穿上棉袄,捂上头巾,扛着铁锹,走出寝室,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工地出发。出了村子,走进了庄稼地,沿着田埂一直向北走。约莫走了40多分钟,才在晨曦中看见了河堤上插的旗子。
带班的是个复员军人,新年刚回到村里,我们没见过,瘦高个子,穿着一身军装,见我们一帮女将来了,满脸笑意地迎接我们,“欢迎半边天——主力军加入我们的行列”,而后给我们每个人分配了任务,有挖淤泥的,有倒运的,有推小车的,我被派去牵牲口。要把从河底挖出来的泥倒运到河堤上面,须装在小车上,并借助于牲畜的力量。牵牲口这活,不用费多大的力气,就是上上下下不停地往返于河坡上。我牵过驴、牛,马。那驴是我最不喜欢的,个头矮、力气小、走得慢,还花心,我只牵了一个来回,它就跑了,几个男社员发现驴的动静不对头,轮起锹把就打,打断了锹把也没把驴打回头,仍然我行我素,它把工地当成了新房。于是我手中换成了拴着牛鼻子的缰绳,牛不分大小一律称之为老牛,这是我的口语习惯。老牛有把子力气,拉满满一车的泥丝毫不费劲,就是走得慢,四个牛蹄子分八瓣,每瓣都得充分着地之后才肯挪动,老牛也会偷懒,它故意放慢脚步,我拿起缰绳一打肚皮,它的脚步立即倒腾得快了起来。虽说牵牛拉车没什么危险,但最糟糕的是被老牛踩一脚,那厚实肥大的两瓣牛蹄子,踩住你的脚以后就跟故意似的,还要在你的脚面上拧哧一下,非常的疼。我最喜欢的牲畜是马,一天头头派我牵马,一匹毛色黝黑、个头高大的马交到我手里,我牵着它上坡下坡,它不用我多余的指挥,在哪里停住、在哪里转身都恰好到位,拉车上坡总是大步流星。休息的时候,我抚摩着它油亮的身子,夸它是个好样的,它好象听懂了我的话,就象小孩子撒娇似地把脖子靠在我的身上,我搂住它的脖子,就那样站立了许久。车老板儿见我和黑马那么好,就把它交给了我,每天车老板儿赶着大车到了工地,我都去给黑马卸套,然后它就跟着我往返于河坡之上。马,善良、勤劳、伶俐、正直,它极不愿意人家拍它的屁股,如果你站在它的后面,它会觉得受到威胁,台起后蹄子猛踢一下,那种狠劲,只有被踢过的人才有亲身体会。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,人们对奉承领导或迎合某些有一定职权人的心理,称之为:“拍马屁”,我不知道马被拍的感觉如何,但人还是喜欢被同类赞扬或得到某种好处的,那种坐轿般的晕呼也是一种陶醉吧,如果每个握有一定职权的人能在被拍的时候保持清晰的头脑,似受到威胁般地象马一样尥个蹶子,腐败的想象至少要减少一半。
挖河,是把河底的淤泥清出,河道加宽,河堤加固。把河道里和河坡上挖出来的土堆放在河堤上,每增高一些就要夯实,那时没有机械,是人工夯土,这个工作是最开心的。十几个人每人握着绑在大圆木上横七竖八的木头杆,在领夯人的号子声中一起一落。没有号子便打不了夯,召集打夯的人会自觉地成为领夯人,他的号子内容五花八门,包罗万象,人和事都随口编进号子里,其他人也会在阵阵笑声中应答,非常开心,打夯成为挖河工地上最壮观的一景。村里有个生产队长是个结巴,但唱起夯歌来非常流畅,且幽默生动有情趣,我最爱听他唱夯歌。
“同志们加把劲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;
“河堤要竣工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;
“刚刚才吃了饭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;
“现在咱们消化食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。我一听这话,“扑哧”乐了,他顺口又编了起来:
“姑娘你长大了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;
“笑要不露齿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;
……
有一天收工回来,晚上黑灯瞎火地上WC,没想到要排队,赶巧还有个排泄困难者,不能催不能急,于是不知谁起头唱起了劳动号子:
“同志你别着急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;
“我们有耐心呀”,“哎咳咳哟哇”。哈哈哈,上茅房居然用上了劳动号子,可算是创新了,还别说,真管用,那人的问题解决了。
挖河那段时间虽说很苦,但苦得纯清,苦得开心,苦得肠胃功能特别的好。每天在结成冰面上的河道上清淤泥、运余土,脸被吹成了“山里红”,手上结出了厚厚的老茧,那是大自然的造化,是人生的财富。


凤姐于 2007-06-14 09:39:14 发表在分类:陈年旧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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