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岚晚晴
山石嶙峋径中镶,岚飞云卷凝紫霜;晚舟无人归夜路,晴月如水挂西窗。
闲话大杂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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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还是怀念大杂院的生活,因为我是在大杂院里长大的”。老妈对我这样说。从珠市口东大街搬到南三环外的石榴园已经整整三年了,按说也该习惯了,但对于一个66岁的老人来说,挥之不去的情感因素始终占据着她习惯的领域,可以说终生都不会改变她对过去时光的眷恋。
我也曾在大杂院中生活过很多年,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崇文门外紧挨护城河的下东河沿(后改名为西河沿)。内外两个四方的大院子,大人们称里院、外院,东西南北房都有,里院的东北角有一个小院落,大人们叫它“小跨院”,西南角是茅房,是全院二十多户百十口人排泄之处。外院的南房有三间,我家在西边。
大杂院里有很多特有的东西今天已经消失,打开尘封的记忆,那扑面而来的是光怪陆离的影象,是“少年不知愁滋味”的傻劲儿。
一家饭菜全院香。各家的火炉子冬天在屋内,天热时则搬到门外,做饭烧水全指望着它,哪家做什么吃的瞒不过院子里的人,就连吃块臭豆腐都要熏透整个院子。一到吃饭的点,各家门前摆着饭桌,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食。老妈最忌讳我们看人家吃饭,只要看到便一嗓子吼回来,“不许看嘴!”生怕被别人笑话。其实各家的生活水平差不多,院子里平时难得闻见肉味,最香的味道莫过于葱花炝锅,如果哪家是肉末炸酱,那香味会飘散在整个院子里,馋得让人咂吧嘴。
晒被子。整个大院子从南房到北房拉上两根粗铁丝,作为全院晾晒衣服用。天气好的时候铁丝上晒上被子,这下孩子们可有的玩了,在被子间钻来钻去,你追我赶,成了孩子们的乐园。在被子之间捉迷藏如走迷宫一般,后来找到了诀窍,只要蹲下来就可发现对方的藏身之处。
撅尾巴管。前后院只有一个自来水龙头,宝贝似的。夏天一到,满院子乱跑的孩子便拧开水龙头喝水。撅着屁股,拧着身子,脸朝天,嘴对着水龙头,咕咚咕咚猛灌一气,这种喝水方式就叫做——撅尾巴管。
渗井。大杂院里没有下水道,挖个大坑上面盖上水泥板,让流入的污水在这里渗入地下,这就是大杂院特有的排污措施——渗井。时间一长渗井不渗水了,打开水泥板,里面黑呼呼的,满满一坑臭孳泥,清除后的渗井便可继续使用。
掏茅房。院子里的茅房归全院人使,每到坑满时就有掏粪工人来清理。掏粪工人身背木制粪桶,手拿一把粪勺,有时他们把粪勺扛在肩上。石传祥是那个时代的掏粪工人,也是那时的全国劳动模范,曾经被国家领导人接见过,并和刘少奇握过手,被传为佳话。石传祥的形象被印在宣传画上,就是身背粪桶肩扛粪勺的样子。
海棠花。后院有棵很大很大的海棠树,每年的春天海棠开花的时候那洁白的花瓣落满整个院子,几个小丫头们就拿着针,针上纫着长长的线,在地上把海棠花一片一片地穿起来,然后挂在脖子上,清香的海棠花装饰着天真无暇的丫头们。
雨后趟水。暴雨过后,院子里积满了水,成了大水搪。大人们拿着簸箕把水掏到街上,而孩子们则光着脚丫子在水中嬉戏,弄得满身精湿,还要踹(chuǎ)上两脚泥,在大人们喊叫回家吃饭声中跑到水管子那冲一下,穿上凉鞋回家。
骑马打仗。满胡同的孩子几乎都认得,女孩子们除了在一起砍包、跳皮筋儿外,也偶尔参加男孩子们的战斗,但无论是勇气还是斗志都差一大截,当战士时被人家打下马来,当马时又被打趴下,膝盖被磕得乱七八糟的,回到家不敢吭声,悄悄上床睡觉,醒来时一看自己的腿被涂上了红药水,还裹上了布条儿。
盐汽水。护城河被填了,城墙被拆了,取而代之的是修建地铁的大工地。繁忙喧嚣的工地每天吸引着河岸两旁、城墙内外的人们来这里欣赏巨大机械的杰作,而吸引孩子们目光的是一个个装满盐汽水的保温桶。一天我们7、8个孩子趁着工人午休的时间悄悄溜进工棚,用从家带来的水缸子、茶壶等灌上盐汽水,这时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,这可怎么好呀?有个胆子大点的就向外面求饶,“叔叔,我们错了,放我们出去吧,我们再也不来了”,等了一会工人把我们叫到一间屋子里训话,还让我们把盐汽水倒回桶里,保证以后再不来,才把我们放走。
露天电影。地铁工地经常放露天电影,我们就搬着板凳去看,不管放什么,只要有影子晃动绝对是场场不拉空。《地道战》、《地雷战》、《鸡毛信》、《南征北战》、《平原游击队》放的次数最多,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,只要八路军一出现,下面就一片欢呼声,而有些台词则成了口头禅。
“高!实在是高”!
“不见鬼子不挂弦,不不不,不见皇军不挂弦”。
“我们今天大踏步的撤退就是为了明天大踏步地前进”。
“慌什么?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!”
念小人书。我上三年级时文革开始了,全国停课,大孩子们去串联、去造反,中孩子们在闹革命,小孩子们没了着落,除了每天疯跑,就是看难得的小人书。我两个弟弟还没有上学,只要能淘换来小人书,他们就会乖乖地搬着小板凳坐在我身旁等我给他们念。我呢,常用字还没认全,遇上不认得的字就念认得的半部分,反正他们更不认得,如果爸爸在家我就遇到了救星。两年期间我不记得读了几本小人书,但觉得认识了不少字,对复课后写批判稿提供了很大的帮助。
破烂我买、小孩剃头。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的吆喝声经常在胡同里响起,卖油盐酱醋敲着梆子;磨剪子的拿着象快板一样穿起的铁片呱嗒着;剃头的拿着一个象大铁捻子样的东西,用铁棍从中间一拨,那嗡嗡声就告诉了街坊四临剃头的来了;收破烂换的名堂最多,破烂可以换火柴,可以换洋画等等。
叫卖声是胡同里特有的风景,“臭豆腐臭,酱豆腐香,谁买臭豆腐多给汤”,是胡同中孩子们追着小商贩起哄的童谣。
逮土鳖。药铺的门口贴着宣传画:大量收购土鳖虫,带翅膀的飞土鳖则被打上红叉。那画上的土鳖在院子里经常见到,小孩们捉到后就把它收起来,拿到药铺去卖,小个的一分钱一个,大个的二分钱一个。
写于2004年8月20日
凤姐于
2006-11-04 19:39:43 发表在分类:
陈年旧事 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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