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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西日记(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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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月3日
小鸟用轻灵的叫声将我唤醒,明亮白净的月亮还挂在深蓝的天空,但它下方的山石已经被太阳染红。营地周围都是树木,我们活动的范围很狭小,静静站在坡上,看太阳打过温暖的光来,为大山拨去一层灰暗的外壳,大山由灰姑娘蜕变为艳丽的新娘,红色枫树是她头上的发簪,黄色边墙是她的金色耳环。
周一在帐篷里面搭起戏台,黄梅戏越剧各色剧种,一件一件抖落出来,只可惜舞台的幕帘一直没有拉开,只闻其声未谋其面。
终于下到沟底,从山上看这宽阔的河床像一条公路,两天来它一直是我们的精神寄托。沟旁的村庄已经废弃,从地图上得知它曾经的名字是“石板沟”,显然村庄因这条满是石板的大沟而得名。人类的所有灵感都是缘于大自然的吧?你看阳光照耀下的小草将自己的身影打在石块上,就像出土陶器上面描绘的花纹,古人的灵感是不是就来源于这个影子?什么是千古不变的?也许只有照耀着小草的阳光吧?现在它正包围着我,温柔呵护着我。
石板沟大概已经沉睡许久了,只留下不会腐烂的石头房子,没有了人们生活的气息,周围梯田的形状也变得模模糊糊,成了高高低低野草的家园。曾经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人们有着怎样的心境呢?这里宁静得可以听到草的呼吸。离开家园的人们现在生活好吗?
从山上下来的我们八个人,对两侧山坡上的红黄绿唏嘘不已,给好久没有走人的山沟沟平添了一番热闹。植物的色彩斑斓充满我的眼睛,它们是大山的精灵,看那相拥在一起的两颗红枫树,亲密得像夫妻,还有那颗小小的黄树偎依着红树,就像孩子靠着妈妈,那火红的饱满的一棵,算是其中的美女了,鹤立鸡群,那艳丽的红就像饱含了颜料的笔在宣纸上挥洒,颜料渗开来,渗到周围的空气中。
“沙棘!”当口渴的我们看到那一串串的橘黄,便扑上去,把小小的酸送进嘴里。(写到这里,我的嘴里又充满口水:))沙棘一棵连着一棵,我们一边走一边吃,经验越来越丰富,知道哪棵甜哪棵不甜。歇了尝到甜的就给我扯下一枝,然后他自己抱着树吃。到后来,我看着沙棘想吃但是不敢吃了,因为舌尖太疼了,这个疼隔了一天才好转。
沟里的路越来越不好找,阿岑用登山杖在前面开路,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。我和歇了还有200毫升水,实在渴了,就把嘴唇在水里面沾一沾。走在我前面的周一,背包外面有一个空瓶子,里面还有一点点残余的冰红茶,我盯着那一晃一晃的褐色,想象着流过喉咙的甘甜。两边的高山仿佛延伸到很远,我心里发愁,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,我们会不会困在山里从此做野人?
几处积攒在大石槽中的雨水让我心里有一丝安慰,如果走不出去,我们至少还能找到求生的水。将近中午了,肚子很饿,但谁都不愿啃那些干粮。当一个有两三个脸盆那么大的水洼出现的时候,我们放下背包决定烧水做饭。洼里的水呈黄绿色,有白色和红色的小虫子在里面蠕动,尝一口,有一点点苦,估计是落在里面的枯叶的味道。白色的石头很大,被阳光晒得暖暖的,正好充当我们的餐桌还有坐塌,几锅大麦茶和铁观音迅速充盈了我体内的细胞。
我和歇了共吃一块月饼,这是猪猪带给我们的,他向奶奶要了六块月饼,让我们带着“路上吃”,我们和伙伴共享食物,但唯独月饼不给他们,我俩每天吃一块,每天想猪猪。
随着放羊人的一声吆喝,我们走出了大山,看到羊倌和上蹦下跳的羊群我感到了久逢生命的那种喜悦。告别羊倌以后没多久,我们便到了靳家洼,一个十六户人家的村庄。孩子们在房顶嬉笑着迎接我们,我们进了村口一位大娘家,大娘耳朵聋,听不清我们说话,但她听出我们要补水,立刻晃晃地走进屋给我们端出一杠子水,我和歇了先后咕咚咕咚的喝了,然后歇了向大娘借扁担,去村外的井里面挑水,他不忍心用大娘水缸里面的水。
我踩着羊粪蛋铺出来的小路,闻着牛粪的味道在村子里面闲逛。村子很安静,大人们都下地收庄稼去了,留下刚洗过的衣服挂在院子里面,像彩旗一样,洗衣板放在洗衣盆上,水还没有舍得泼掉。孩子的笑声从屋子里面传来,山西的乡音让我无法猜测他们在做什么游戏。歇了挑着担子走上山坡,我也随着村子里的孩子一起跟过去,孩子们叽叽喳喳打打闹闹,看到歇了挑扁担很新奇,看到我拍摄他们又很害羞。井在山上,井口大概50公分,里面的水并不是地下水,而是引过来的雨水,成色和我们在山沟里面用的水差不多,就是没有烂叶子和小虫子。灌满所有的瓶子,歇了又挑上满满两桶水给大娘送去,多亏了平时的硬拉和深蹲,要不这水怎么也挑不到对面坡上的大娘家呀。大娘正在包饺子,从大同过去探亲的十岁孙子坐在炕沿上,他的白净和鲜亮的衣服能一下子与周围的孩子分离出来,我很为小家伙高兴,能够有机会体验另外一种生活环境。
加了六升水,我的背包更加沉重,心里却踏实多了,今天晚上有水煮面啦!
我们沿着乡村小道前行,两边的山坡设立了栏杆,有牌子警示:围栏封育区禁止放牧、砍柴、采石、采药等。今年来山西,感觉最大的变化是放羊的少了,退耕还林的面积越来越大了。希望减少耕地的农民们能够得到补偿,默念着他们的生活应该随着环境的改变越来越好,而不是越来越坏!
脚下的路将长城切开了一个口子,转过去便能望见一座废弃的村庄—石湖岭,也是今晚我们的宿营地。走近它,发现村口有一个硕大的蓄水池,周边用石头垒砌,并且有台阶通到下面,这应该是从前石湖岭村民们的饮用水源了。阿岑在村庄的上端找到一块平地,也许是以前的麦场。阿岑说:“今天我们就是这个村子的主人。”
一位老汉从山坡上赶了100多头羊下来,见我们睡在外面,说“冷得很”,邀请我们去他家,他家在我们补水的村庄的靳家洼。我们谢过老大爷,说:“不打搅了”,可我心里想着那热炕头还有那热乎乎的土豆,就痒痒的。大爷临别告诉我们废弃的房子里面还有炕,可以进去烧火,我们再次谢过,但谁都不愿住进房子,我们要生篝火,我们要躺在帐篷里面看星星。
阿岑和嘎玛捡来很多干柴,阿岑放下一大捆然后列着嘴,憨憨地说:“那里还有一棵树呢,没拽过来!”我们有足够的柴,我们还有足够的水,不知谁心满意足地要烧洗脚水呢。篝火,映红了八个人的脸,年轻的,充满真实的幸福的脸。歇了领头唱起老崔的歌,我喜欢听歇了唱歌,心里是那种醉的感觉。歇了还唱起小时候的歌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,就是好,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!”我也跟着唱,可是发现其他人居然没有听过这首歌,这才发现什么叫代沟。菠萝一张嘴就是缠绵的情歌,他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,把带着密封圈的饭盒放到篝火里煮水,烧化的密封圈冒着白烟,还被菠萝误以为是水开了冒的白汽。嘎玛唱起民歌,为明亮的月亮还有起伏的黑色山影配上最合适的背景音乐。整个晚上阿水是最忙的人,用饭盒煮茶,煮好了就灌到水壶里,添柴加茶叶再煮,忙得不亦乐乎。我们都担心他晚上会尿炕,可是广东没有这种说法,所以阿水也就不惧怕了。
钻进睡袋,大家提议看星星,听到歇了拉拉锁,我赶紧仰起头,“怎么没有星星?!”歇了笑话我:“还有一层帐帘没打开呢!”各家帐帘都掀开了,天上的星星真多呀, “流星!我看到流星啦!”“我也看到啦!”可是阿岑凄惨地说:“我刚刚闭了一下眼睛!”
本帖由 layla 于2004-10-19 16:33:37发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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