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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冰川别传(3)
作者:吾睡吾睡 2002-06-03发表于长城小站

  5月3日 英雄赞歌

  四点,四点半,五点,五点一刻……随着俺看表的频率越来越快,妖帐方向吹过来妖和婆的低语浅笑,看来昨夜老妖去海边度假的空头支票已经奏效。那时妖婆因为晒伤的脸蛋淌水,痛苦得哼哼唧唧期期艾艾,老妖一边安慰着婆,一边计算着巨额美容费用及度假费用,亦肝肠寸断。
  这边,Ansel一直在装睡,对于一左一右两个枕边人——俺和滑铁卢放弃登顶的种种游说作充耳未闻状。滑铁卢这灯一宿没熄点得辛苦,先是无限怨恨地陈述:吾睡,真没想到贤伉俪也会打呼噜。继而开始疯狂地挑拨:吾睡,既然你是队长,怎么一点权威都没有?
俺是著名的怕死鬼,这一点比较像苗翠花他大师兄,口口声声安全第一。按照俺的保险原则,俺多半活得长,但可能连一座5000米都爬不上去。
  Ansel是个固执的人,平常的固执尚有点执著的意思,可他对于爬山的固执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:轴。依着他的登山狂热,8000米有希望,不过天晓得哪一天在哪个地方会稀里糊涂死得硬邦邦。
  所以,俺登山时总不忘随手拎一大桶冰水混合物,随时泼一泼ansel,免得自己年纪轻轻就……
  可怜这回自己负重建C1,燃料没敢多带。滑铁卢在旁边把拿破仑牌鼓风机开到了最大档,烧出来的水还是不够给ansel洗脑。从6点争论到8点,挂在71冰川顶上让人想起“一个狼人在伦敦”的半个月亮不见了,风收了,雪停了,太阳出来了,一个关系着今晚能不能有腐败大汤喝的气罐也找到了,俺和滑铁卢都动了心住了口,ansel大获全胜!
  俺把脚伸出帐门,ansel赶紧过来伺候着,给穿上靴子绑上爪子。俺颐指气使,神气活现,因为心知自己也就在这海拔4450米的地方,能有如此待遇。当海拔恢复到北京家里的50,ansel大脑比较正常的时候,通常他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脚丫子,一手把玩着鼠标,紧张地工作抑或娱乐着。俺得先沐浴熏香、略施粉黛,然后卑躬屈膝举盆齐眉,低声下气外加柔情似水:大王,非常抱歉打扰您,麻烦您洗洗脚好吗?
  穿戴整齐开始结组,妖和妖婆对此嗤之以鼻,两个人孟良焦赞一样“笨鸟先飞”。滑铁卢非常仰慕这种据说可以救命的方法,满心欢喜结在了组里,无奈简易安全带不听话,走了10米申请撤出。于是绳子上只剩三只蚂蚱,ansel在前,俺居中,阿岑断后。
  有照片为证,虽然行军极其艰苦,但俺们停在冰雪上休息时,莫不指点江山,意气风发。不得不说俺有点强颜欢笑,一直搞不懂别的队员咋就这么亢奋:
  滑铁卢唇色黑紫,还在卡擦卡擦收录着良辰美景;
  阿岑哇啦哇啦干呕,依然在乐呵呵地望着顶峰;
  妖和婆走得确实慢点,但他们基本上就不歇……
  特别是,ansel,他,他,每当俺多站了两秒多匀了口气,就回过头来用充满了信任的目光望着俺:求求你,求求你——(哀怨的语调急转为悲愤,目光亦充满了怨恨)——不要扽我!!
  俺气得鼻子都有点歪了。
  更气人的是,2002年5月13日,北京。   ansel在晚饭时看到央6放《英雄赞歌》,居然两眼灼灼放光,听完为止。而后,涎着脸地告诉俺:你知道吗,登顶那天我就一直哼着这个歌,踩着这点上去的。
  他以为此言会赢得俺无以复加的崇拜——啊呸!他以为他是英雄,了不起?循着他深深的脚印和着无法抑制的鼻涕交织成的道路,俺压根就没有追随英雄的感觉。况且,他哼这个就该告诉俺和阿岑,或者干脆大家拎个录了这歌的机子一路放一路走,省得你扽我扽你对不!再说,为什么?为什么?当时俺一点点灵犀都没有?俺对一向自负的默契产生了严重怀疑,俺失望得一塌糊涂。

  再说当时的俺——俺知道他在前面危险,俺冷不丁地一扽让他更危险;但是,但是,俺没有办法呀!
  俺的脚腕子,昨儿检查了,前面一块已经变得跟千万年冰川一边蓝。今儿早晨给伺候进硬邦邦的外靴,那叫一个痛!
  俺的大腿小腿,通过长达16个月的超强营养和休息,足足长出了3圈肥油,肥油颤悠颤悠,实在拎不动沉重的靴子……
  这些还都没什么,最苦的是,爹妈就给俺五短身材,打醒事起俺就吊门框、吃各种小药、穿增高鞋垫……挖空心思试图改变却无济于事。喘着气,受着痛,捣着被人嘲笑的小碎步,紧跟ansel这种四肢发达的驴,俺容易吗俺?!
  (在此俺奉劝坛里坛外的驴姐驴妹,做老婆一定要拿出韩国野蛮女友的派头,实在不行就当东胖笔下的二丫耳朵,再不济也得像妖婆,总之千万不能衰得学了吾睡。)
  而且,更要命的是,俺要面子,尽管嚷嚷了一路不行了不行了,本来也真不行了不行了,还一直忍着,忍着,忍着……

  71冰川的天,说变就变,云遮过来,雪粒飘散,而后,一阵急风吹过。忽然,亮冰面上的俺腿一软,一脚落空,吓得魂飞魄散——
“Ansel,Ansel,俺实在不行了。你们先走吧。”
  俺低着头,把面子撕下来藏进了裤兜。
  “不可能,我们不可能把你扔在这里。”
  ansel和阿岑异口同声,斩钉截铁,那口气在几乎所有战役巨片中都见识过。
  俺顿时呆住了。
  “这里太陡了,要不上这个坡再说?”
  Ansel连哄带骗,柔声细语。
  被他斥责了一上午,听见带点温软调调的话,俺脖子梗儿都硬了。硬着脖子乖乖就范,机械人一样跟着绳子往前走,走,走……

  这时,老妖从远处神奇地大踏步追了上来。
  他那种优美的、轻松的、舒展的、执着的、强有力得简直不可思议的步伐,让俺想起魔鬼终结者(?机械战警?)里头那个最后融进浇铸池才彻底完蛋的反面人物。同时,俺为100米下面最该看却唯一看不见这一幕的妖婆深深惋惜。首先,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,她没能亲眼见到自己正在热卖的产品的神奇功效。(他们矢口否认曾经服用,但谁信呢?)其次,作为一个成功的老婆,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老公最最最英雄的形象……如此戏剧性的场面委实鼓舞士气,大家都呵呵笑起来。
  (后来才知道,那时妖婆根本顾不上惋惜。因为贪图坐在手套上的干爽,她遭遇了一次真正的滑坠。妖婆急中生智,无师自通,在下滑五六米处成功地翻转了自己庞大的身体,实现了制动——真是福大命大!)
  终于,俺也登上了梦一样的碎石顶,得以饱览四周耀眼的山峰,一时之间百感交集,宛如在产床上终于听到了依岚第一声啼哭。脚跟前,鲜艳欲滴的小站旗下,ansel、阿岑、滑铁卢、老妖,摆出各种登山英雄的造型——可四张脸一模一样的满足与纯真,活脱脱就是依岚刚刚干掉一瓶奶水(哎,那神情可是俺此生最爱)。
  俺沾沾自喜,得意洋洋,亲吻着依岚的照片,第1001次告诉脚下的冰川:
  俺是依岚妈妈——
  冰川无语,群山回应:
  mamamamama——
  脑袋里回声更真切:
  妈妈妈妈妈妈——

  然后,照例,是漫长、枯燥的下撤!
  体力过渡透支的俺,下了亮冰面后,双腿开始打晃,走不了10步就吧唧一屁敦儿摔进雪里。屁敦屁敦屁敦,摔得屁股都结了冰,也不知道怎么会一脚踏进了冰裂缝!ansel扶住俺,俺一咬牙使劲把脚拔了出来——
  那时候,俺没有恐惧。听妖婆描述滑坠同样没有恐惧。
  而今当俺舒舒服服坐在电脑前面,对比今年5月驴界的阴云……乖乖!尽管很艰难很蹩脚,俺为妻为母为女为媳……还远远没够呢!老天保佑!!!!!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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